时势造英雄，英雄也造时势

——评电影《绝地重生》

电影《绝地重生》的面世，为人们走近毛泽东、认识毛泽东提供了一段历史切面，让观众走进那个决定红军命运的至暗时刻。山重水复、重兵围堵，一步走错就可能万劫不复，红军又是怎么走出绝地而柳暗花明的？《绝地重生》带观众重温历史，看谁在生死关头带领红军突出重围。

《绝地重生》的重要价值是用镜头语言讲述了这段真实历史。1935年遵义会议之后，红军向哪里去，仍然是个无解的问题。红军的首要任务是如何摆脱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，走出被围困于川、黔、滇三省交界的死地，寻求生路。蒋介石亲临重庆督战，又飞往贵阳指挥作战，企图一步步缩小包围圈，一举歼灭红军于此。蒋介石知道，红军所处境地就是当年石达开部队的覆灭之地，所以他调集重兵，严密布阵，空陆夹击，志在必得。从一月到五月，红军在这片狭窄地带来回调动敌军，声东击西，再占遵义，神出鬼没，四渡赤水，一系列战术迂回，终于将敌人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，巧渡金沙江，绝尘而去。每一步看起来都是险棋，但每一步都是唯一正确的选择。这一段传奇性的历史，被后人称为“毛主席用兵真如神”。实际上，这神奇背后的每一步都充满着激烈斗争。《绝地重生》好就好在如实地再现了红军内部的这种分歧与冲突。扎西会议、苟坝会议，是遵义会议的继续，正确军事路线与错误路线的斗争依然激烈，会场气氛严肃凝重，意见交锋各不相让，最终不得不以举手表决的方式决定作战方案，毛泽东的意见依然被孤立。这些历史细节，被影片呈现得淋漓尽致，逼真生动，观众如身临其境，体验那种真实氛围，紧张激烈、惊心动魄。只是毛泽东毅然决然敢于坚持自己的主张，为了避免进军打鼓新场的错误决定，他夜不能寐，连夜找周恩来再次磋商。战场形势变化和最新情报证明了他意见的正确，最终改组了军事指挥机构和规则，确立了毛泽东在红军中的领导地位。从此，红军的命运才发生了根本性转变，跳出重围，获得生机。历史是一种力量，只要艺术呈现出历史的真实，就获得了历史的力量，就能够令观众信服。《绝地重生》获得了这样一种力量。

此外，《绝地重生》对毛泽东性格做出较好把握。他坚定的信念和坚忍不拔的意志，他作为党员的组织纪律性，服从中央决策，哪怕决策是错误的，他持保留意见，但绝不违背中央决策，他的忍耐，他的责任心等都历历在目。但是这一次，我们看到他发火了，他拍了桌子，一个人愤而离开会议室，眉头紧锁、忧心如焚，在雨中踱步。我以为，这一笔是神来之笔，可谓浓墨重彩，写出了压抑太久后的爆发，这才是性格的表达，把戏剧冲突推向高潮，也把毛泽东的孤独推向极致。毛泽东的形象一下子就鲜活起来了，他的性格也更加鲜明，极大地感染了观众。历史是艺术的一种力量，性格也是艺术的一种力量。讲好中国故事，尤其是讲好重大历史故事，难的不是铺陈事件，而是把历史性格化，从当事人的性格看对历史发生着何种影响。时势造英雄，英雄也造时势，互为造就。可以说，历史选择了毛泽东，为什么是毛泽东，这就是由他的精神、品质、胸怀、意志、才能、性格所决定的。

《绝地重生》的影调非常凝重，迷雾重重，雨雪泥泞，时值寒冬，饥寒交迫，既是当时天气的自然气候，也是雾迷路津、重重围困的军事形势的隐喻，也可以说是当时将士们的一种心情，确实比较低沉，“马蹄声碎，喇叭声咽”。所以，该片很好地传达了一种历史情境，这就是“绝地”氛围。红军每走一步，都是艰难求生，都是险中求胜。《绝地重生》回答了绝地为什么能重生，蕴含着丰富的人生哲理，由败转胜、由弱转强都有着内在规律。走进历史，意在启今。

当然，《绝地重生》还有遗憾，视野似乎被大山遮住了，大多是近景镜头，而苍山如海、残阳如血的宏观视野还不够。另外，将士们长途跋涉、日夜行军的疲惫之色、消瘦之形还应当更充分一些，以与当时的艰难时势达成统一，以获得更强烈的、更有冲击力的真实感。

（作者：张德祥，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、视听艺术委员会主任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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