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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剧《海鸥》:让艺术穿透时空(景俊美)

2023-06-13 阅读: 来源:《中国文化报》 作者:景俊美 收藏

熟悉契诃夫的人都知道,《海鸥》是他的代表作,而且是初演失败、再演经典的代表作。这样的舞台创作经历,本身便值得我们深入思考。而对中国戏剧而言,尤其值得当下正在舞台创作的编导们思考。当然,经典的意义在于永恒价值,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追求也正在于此。

“凡俗”的生活 “隐喻”的戏仿

契诃夫的《海鸥》是业内公认的很难排演的戏剧作品。这种“难”并不是难在故事本身,而是难在看似把生活直接搬到舞台上的“日常”里,映射着多层象征和隐喻,而这样的象征和隐喻恰体现了戏剧的真正价值。

“海鸥”是隐喻,但又不只是隐喻,而是一种“隐喻+叠映+陌生化+象征”而形成的复合型“隐象”。以其为名,意义隽永。“海鸥”是妮娜的化身,是科斯佳的折射,是那一片养活了无数生灵的湖水,象征契诃夫式的乐观精神,象征一种抽象的、无可名状的契诃夫艺术观念的复合型意象的投射。因此,“海鸥”是丰赡的,也是永恒的,它具有穿透时空的价值,能够在不同的民族、地域和时代里,引起共鸣、得到共情。

然而,仅仅有意象,不足以支撑戏剧的故事、结构与人物塑造。契诃夫的《海鸥》并不直接书写意象,而是通过琐碎的日常生活,比如吃饭、聊天、打牌和钓鱼这种再日常不过的事情,去逼近复杂的情感世界、难以描摹的艺术真谛和无法抵达的精神家园。特别是在二度创作方面,演员“戏仿”式的表演形成了舞台上别具一格的戏剧张力。

真诚的“直觉” “片面”的共情

说起表演,一定绕不开导演思维。北京人艺新版《海鸥》由著名演员濮存昕执导,此番艺术创作是对经典的致敬。这一版的《海鸥》,一方面,在文学上尽量忠诚地保留原作的语言魅力;另一方面,在舞台样式上尊重艺术的“直觉”,创造出独特的“这一个”。

《海鸥》的语言魅力是基于契诃夫关于“人类的爱与悲悯”的思考之上的艺术提炼。剧中那复杂的内心世界和深刻的精神内涵,皆依托于契诃夫式的思考,是诗意与哲思对人的心灵的唤起。剧中每一个人物看起来都有自己的“价值追求”,其实是名利前的庸俗(伊琳娜)、自以为是的创造(特里果林)、可怜的天真(妮娜)、意志的脆弱(特里果林)和对生活的彻底放弃(玛莎)。从观众的视角去看,他们就是“喜剧”的人生,都是令人同情的。而这,也正是契诃夫坚持《海鸥》是四幕喜剧的重要原因。

导演濮存昕曾说,面对经典,真的就像是爬山的过程,“我知道自己不知道”。托尔斯泰也说过,多么伟大的作家,也不过是在书写他的片面而已。那么新版《海鸥》的“片面”主要通过创作者的“直觉”实现艺术的共情。具体表现在三种艺术转化上:第一种转化是语言的转化,即将《海鸥》的剧本经过二度处理,既保留原作的魅力,又能更加符合中文的听觉习惯,让观众感受到语言和思维的双重亲近。第二种转化是人物扮演的转化,即“生活在舞台上,做这个角色的事情”,不多一分,也不少一分。第三种转化是舞台样式的转化,即尽量选择简洁凝练的风格,让观众置身现场,获得强烈的视听冲击力。

流动的“装置” 独特的“舞台”

强烈的视听冲击力的底层逻辑,是深厚的哲学根基之上的艺术理念的冲击,即文化的、人文的、精神的普适性与艺术的、技术的、创作理念的深度延展。前面已分析了人文与精神层面的意义,下面重点探讨舞台设计上的深度思考。

在呈现样式上,新版《海鸥》融合了古典与现代、静止与动态、视觉与听觉以及写实与写意的多重样式。剧一开始,大幕拉开之后是角色的“集体”呈现,他们带着“箱子”一一走来,天幕则从下向上缓缓升起,一切都是“未完成状态”,但是这种“未完成”让你看到了舞台的“陌生感”,间离效果正在其中。

满台自由变幻的皮箱是该剧最鲜明的舞台道具之一,一如立陶宛OKT剧团的《海鸥》以“椅子”为依托。流动的“装置”构成了自由的时空。它们时而是“实”的行李箱,代表着“离别”与“搬迁”;时而又是“虚”的构成部件,组合成桌子、门、座椅、衣柜和床,延展了演员的表演,又营造了人生际遇的变动不居与颠沛流离。

随着剧情的展开,俄国画家四季交叠的风景画投影其上,这种场景“还原”让观众仿佛身临俄文原作的诗意生活场景,构成了一种独特的“在场”。现场演奏的乐队似歌队,但又不同于歌队,主要以音乐以及声效的作用参与到剧的创作之中,起到重要的视听贯穿作用。舞台上耸立的大树则是另一种“奇观”,从静默站立到轰然倒下,不仅起到了一种舞台间离的效果,而且惊异地映现着男主人公科斯佳的内心世界。大树的倒下,让观众与角色一起完成了一次对生命的深刻体味。

此外,服装的质地和一如油画般的美感与整个舞台的风格相统一,加之演员时而用钢琴弹奏、时而与乐队互动,让整个舞台流畅宛转,并生成了多维、多层和多义的舞台空间和心理空间,让观众在其间看到了“人”的悲欢离合。

怜悯与宽恕是许多伟大艺术的共性,《海鸥》中的人物虽然“可笑”,但是令人同情。在观看之余,你甚至能共振到自己的“可笑”,这正是该剧的穿透力,也是北京人艺新版《海鸥》编、导、演在向契诃夫致敬时,在向内探索和向外探寻中寻找到的文本意义。当然,解读契诃夫亦如爬山,过程之艰难只有攀登者最为了然,但是爬山亦有爬山的快乐,越到高处越能看到山之全貌,这是许多艺术作品都共通的秉性,也是许多艺术作品独特的“美”的价值所在。


(作者:景俊美,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,北京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,文中图片来源于“北京人民艺术剧院”微信公号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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