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歌 工人 纪录片
——电影《我的诗篇》的关键词
近日,全球首部完全从诗歌角度切入工人题材的纪录电影《我的诗篇》在北京各大院线以众筹的方式开始上映,这也是中国第一部借助互联网由大众合力完成的纪录电影。影片选取了羽绒服厂的彝族填鸭毛工吉克阿优、 14岁就开始打工的服装厂女工邬霞、挖了30年煤的矿工老井,还有2014年9月在深圳跳楼自杀的“90后”富士康工人许立志等6位不同年龄、不同地域、不同工种的工人诗人,将他们有爱有恨、有悲有喜、有死亡也有新生的生活片段与他们的诗歌集结起来,形成一股巨大的反映底层工人状貌的惊人影像,在社会各界引起很大反响。
纪录电影经历了直接电影、真实电影到自我反射式电影的发展历程,从对现实单纯的再呈现,走向更强调作者诠释的创作之路。中国有3 . 11亿工人,在过去30多年,中国工人是中国崛起的基础性力量,是“中国制造”的主力军,但是他们却一直处于社会的最底层,被边缘化、被忽视、被冷落。 《我的诗篇》将工人的呐喊与彷徨用影像的形式表现出来,是对长久以来处于失语境地的工人声音的挖掘和呈现。正如导演秦晓宇所说:“工人诗歌具有为底层立言的意义、历史证词的价值、启蒙的意义和文学的价值” 。
对身体和心理疼痛感的抒发是工人诗歌集中表现的主题, 《我的诗篇》用影像化的表意语言将这种沉重的疼痛有力地展现出来:搭载工人下矿井的电梯,在死寂中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,安全帽下矿工老井黢黑的脸,平静、默然,不带任何表情;爆破工陈年喜在黑暗的矿井把岩层一次次炸裂,在用自己的生命延续父母的生命;纺织女工邬霞穿着汗湿的厂服,认真地把鲜艳的吊带裙熨平,想象着陌生姑娘穿上裙子的欣喜;乌鸟鸟一边剪断孩子的脐带,一边面临失业窘境,只身来到大城市重新寻找工作;工厂流水线上许立志如兵马俑般僵硬的身体,年仅21岁的生命,最终在其笔下的“青春的最后一块墓地”中安静沉睡。影片中频频出现“漆黑”“螺丝”“镐”“铁”等词汇,构建了一个冰冷无情的机器世界,工人诗人在这个世界,犹如囚徒一般被苦痛层层重压,他们用诗歌来尽情宣泄心中的孤独、苦闷、挣扎和些许希望。
乡愁也是工人诗歌中常常会表达的主题,由乡愁的精神导引,影片中的工人诗歌中往往出现农村题材的书写。 《我的诗篇》中的诗人,除了老井在安徽一个县城国企煤矿工作,家庭经济条件尚可,其余5位都是典型的农民工,大部分上有老下有小,为了生计在异乡艰难漂泊。吉克阿优为了配合拍摄《我的诗篇》 ,在外出打工8年后,第一次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。在诗歌《迟到》中他说到:“好些年了,我比一片羽毛更飘荡。从大凉山到嘉兴,我在羽绒服厂填着鸭毛。我被唤作‘鸭头’时遗失了那部《指路经》 。 ”吉克阿优所在的彝族村落外出打工者众多,然而,城市化、工业化和现代化正改变着他的家乡,彝族的习俗已渐渐消亡,各种文化传统、手工技能无人传承。中国当下的乡村呈现一种深刻的悲剧、一种悄无声息的流逝,默默地衰败。 《我的诗篇》将这些深层的内涵借由吉克阿优归乡的事件鲜明地表现出来,引人深思。
工人诗歌虽然呈现出很多情感上的压抑、孤独、愤懑和悲哀,甚至悲怆的死亡,但也不乏温情和希望的流露。在陈年喜陕西商洛的家中,他1997年结婚时置办的心形镜子被妻子擦得锃亮。相框里还压着一首写给新婚妻子的诗:“我水银一样纯洁的爱人,今夜,我马放南山,绕开死亡。在白雪之上,为你写下绝世的诗行” 。
纪录电影是具有永恒价值的,其重要意义在于发现生活中正在消失,而且消失后永不复返的东西。 《我的诗篇》中留存了工人生活中有价值的东西,具有极其重要的文献价值。作为《我的诗篇》的导演之一,吴飞跃说:“纪录片是国家的相册,我们拍的工人群体是我们国家这个大家庭的一员,我们没有理由对自己的家人如此漠视甚至歧视。 ”
《我的诗篇》是个综合计划,不仅有纪录电影,总策划吴晓波还帮工人诗人们出版了一本诗集《我的诗篇——当代工人诗典》 ,之后举办诗歌朗诵会,还拍了12部微纪录片,在网上播放。这些活动,涉及的工人诗人更多,涉及的范围继续扩大:劳工冲突、工人的居住环境、工人子女上学、工人的身份辨识、工人的养老医疗、失业和再就业等与当下工人紧密相关的重要主题,让人们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到工人诗歌创作的真实情感和生活的环境。
目前, 《我的诗篇》全国放映计划已经启动,除了机构包场,个人发起众筹放映是一种全新的方式。在北京三里屯美嘉影院展映时,所有人都沉浸在影片的情绪中,有的还轻声啜泣,他们中有退休工人、公益机构的工作人员、学生、教师、媒体记者等等。一位从事留守儿童教育工作的教师泪痕未干,在对导演秦晓宇表达感谢后,表示会加入到影片的众筹放映活动中来,让身边更多的人看到这部纪录电影。众筹放映这种“自来水”式的口碑推广,也把观影变成了一种特别的聚会。
中国文艺评论网
“中国文艺评论”微信公号
“中国文艺评论”视频号